麻雀

(五)

他捡起地上未燃尽的香烟,用自己微微泛黄的手指将其送到嘴边。

医院门口似乎从来不缺低头抽烟的人,或许哪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就曾经留下过某人真诚的祷词,那些祷词或是真挚的、或是悲壮的、或是狭义且自私的,在这个随处可见人性的地方,反而无法去评判些什么,唯独可以确定的是,那些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每一个人都是真实的。

而他呢,此时这个坐在烟雾尽头的男人又在想些什么,是商业街的城管驱逐拾荒的他,导致他错过了今晚的大鱼大肉;还是不远处一瘸一拐向着他走来的那个男孩,是否会有一个比他更好的未来;亦或者是那个正躺在病房里正在被病魔折磨的女人。可能他在想的只是今晚他要带着那个男孩去哪里渡过漫长的黑夜罢了。

他丢掉了手中燃尽的香烟,起身去看向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

“快过年了啊。”

(四)

临近过年的这一段时间,往往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间。此时的所有人都会为了图个彩头而不对他进行驱赶,或者是会施舍给他一顿干净的饭,每个人都好像要在过年前的这一段时间赶业绩一般的善良,或许过几天又会换上先前那副不屑的模样,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的,反正此时他与他的孩子可以不用担心生存问题了。

至于医院里的那位,似乎也快到了需要用钞票延续她生命的时刻了。他无奈的看了看自己没有手掌的右臂,轻叹了一口气。

他们回到了那个或许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男人坐在木板堆砌成的床上,自顾自地说着一些男孩无法听懂的话,那些只有男人才能看到的“朋友”出现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

他们时而举杯,时而大笑,最后在昏暗的灯光下酩酊大醉。

至于明天,还未到来不是吗?

(三)

男孩将自己的玩伴埋葬在了家后面的土堆之中,它不应该啃食桌上的苹果的。

男孩今天与往日不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穿了一件新衣服,并且梳洗的很整洁。

男孩跟随父亲来到钢铁森林中的某一个大楼之中,越靠近那里男孩的腿也就越痛。

男孩见到了那个比自己强壮很多的弟弟,而父亲也去找那个他称为弟弟的人了。

父亲出来了,拿着一踏红色,他额头的红色与微红的双眼,在那一踏红色面前也变得黯然失色。

男人走出房门,看见方才还整洁的儿子身上多了几道伤痕,他走上前摸了摸儿子的头后就在主人的催促下离开了这里,正如多年前他抱着断腿的儿子离开时一般。

父子在前往地铁站的路上,父亲一遍一遍的给孩子抱歉,而懂事的男孩则是从口袋中拿出了自己强壮的弟弟送的礼物,那是一张纸片,一张写满数字的纸片,弟弟称呼它为“捷径”,并且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从弟弟那里听说的很多信息,最后从最上边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板药,告诉父亲,这个可以治疗目前的肺病。

父子上了地铁,在车厢里规划着红色的用途,畅想着“捷径”实现的未来,或许在他们看来,一束花便是最深刻的浪漫罢。

可能父子也从未想到过,会有一个无所事事的男人此时此刻正在听着他们的交流吧。

(二)

鲜花装点了房子,家里也从未如此温馨。

或者说,这次是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三人难得的聚在了一起,男人夸奖着儿子,说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女人则是欣慰的看着大闹的父子二人,似乎想将这一刻永远的雕刻在记忆中。

父亲送给了儿子一只真正的宠物,送给了妻子一条蓝白相间的裙子,给自己送了一瓶好酒。

屋檐上的麻雀飞走。